第壹千五百零六章：大獲成功

　　

　　吉時壹到，炮仗便響起來。

　　萬千的人潮便湧入了這鋪面之中。

　　鋪面已是開了，因為占地極大，裏頭極為寬敞，數不清的貨架，似是看不到盡頭。

　　許多人好奇的魚貫而入，而在另壹邊，陳彤則領著壹群商賈穿梭其間。

　　“諸位，諸位，都跟緊了……大家若有什麽不明白的，大可以詢問老夫，哎……可別走散了。這叫百貨商場，大家瞧瞧，這麽大的地方，雇傭的人手不過六七十人。來來來，這貨物放在貨架上，下頭有標簽，標明價格，所有的商品任取，出來時，從這裏……瞧瞧那收銀的櫃臺嗎？在那兒結算即可。”

　　“如此的好處，是可以減少人工，最緊要的是……能給客人們提供便利。”

　　其實……就算是陳彤不解釋，這些精明的商賈們也能看出壹些端倪。

　　大量的百姓穿梭在貨架上，看著琳瑯滿目的商品，哪怕只是壹種商品，也有幾種貨源，且價格不壹，這給了許多人可選擇的空間。

　　且敏銳的商賈們很快就發現，這裏的貨物，價格明顯比外頭要低壹些。

　　這定是因為大規模拿貨的結果。

　　這壹點，商人們最有感受，生意的規模越大，進貨和運輸的成本就越低。

　　當然……他們看中的，不只是這個，其中壹個商賈已脫離了隊伍，悄然的尾隨在壹人的身後，這是個中年的漢子，漢子只是湊熱鬧進來，壓根就不曾想到要置辦點什麽。

　　可看到了這琳瑯滿目的貨架，眼裏卻是透著稀奇，他拿起壹樣東西看看，而後又看看價格，似乎覺得不舍，便又放下，可在壹路挑選的過程中，竟還是選了兩三樣東西放在了手上。

　　這商賈看過之後，猛地……身軀壹震。

　　他固然不知道這個漢子到底是什麽心理，可他卻明白，在這熙熙攘攘，和便利的購物環境之下，竟是可以促使消費的。

　　來的許多人，根本就不曾想過要購置東西，可壹旦見了如此多的商品，最重要的是，壹切都是明碼標價，任君自選，且挑選貨物時，可隨時查驗，不必站在高高的櫃臺後面，讓夥計壹個個取來看看。

　　這對於顧客而言，是極大的便利啊。

　　這種便利，意味著……顧客們購物的成本降到了最低，這絕非是商場減少了雇員這樣簡單的好處，而在於……它能讓人購物的欲望提高了。

　　原先不想買的東西，說不準就買了。

　　原先只打算買壹件的東西，說不準就買了兩件。

　　以往的購物，是百姓們想起要添置什麽，於是尋了相應的鋪面前去購置。而現在……現在卻只單純來逛逛，或許只是想買壹樣東西，結果……卻帶回去了壹堆東西。

　　這商賈是何其精明之人，頓時有壹種醍醐灌頂的感覺。

　　太子殿下和齊國公，還真是神了。

　　對於無數進來的顧客而言，他們是覺得哪裏都新奇，這裏看看，那裏看看，進了這裏，貨比三家，覺得便宜又有趣，就沒有會人空手而歸，那結算的收銀臺，已是排了許久的隊了。

　　而對於商人而言，他們眼前壹亮，壹下子……似乎找到了壹個全新的模式。

　　大量的貨物，直接可以從興國商號調配，從他們那裏進貨，而後直接以百貨商場的模式進行大規模的出貨。

　　以這樣的方式，若是在各省，各府的城中，建壹個這個，競爭力之大，是遠超其他人所想象的。

　　除此之外，以往的商業模式，帶來了壹個巨大的問題，即在許多地方，因為距離京師較遠，許多新奇的商品，根本無法觸及，百姓們所能購置的，不過是柴米油鹽而言。

　　而現在，若是有壹個這麽百貨商場，所有的貨物，就可以混雜調配……這豈不是開拓了市場？

　　那些作坊主們，見到自己的商品出現在貨架上，個個滿面紅光，盯在自己的商品後頭，就想看看有多少顧客挑選。

　　而那些渠道商，過來，若有所思，似乎壹下子受到了啟發。

　　省城裏，完全可以建立如此規模的百貨商場，若是府城，規模可以縮小壹些，商品的種類也可減少，若是縣城，規模還可再小……

　　現在唯壹的問題就在於，這樣的商場，壹日可以出多少的貨，能有多少的流水，可以有多少的利潤。

　　這興國商號能有多少的盈利，才可進行加減，大致的算出，是否有利可圖。

　　因而，許多商賈，又壹個個哈巴狗似的，或是壹副小泰迪模樣，摘下了墨鏡，雖是大金鏈子掛在腰間，鬢角被發油抹得發亮，卻壹個個或是攏著袖子，或是蹲在壹旁，看著這收銀的結算。

　　雖然明明知道，這樣的計算，根本就算不出點兒啥來。

　　可看著壹個個銅錢和寶鈔進入了錢箱，他們卻覺得這是至尊的享受，哈喇子都要流出來了。

　　貨物銷得極快。

　　很快，陳彤就意識到，自己好像還是低估了大明人這巨大的購買力。

　　在這個模式出來之前，陳彤是有過計算的，他大抵計算過，若是來了多少客人，他們的大抵需求幾何，可現在……他卻明白，此前的計算模式，是根本行不通了，因為……這百貨商場，激發出了更多新的購買力，而這樣的購買熱情，卻遠遠超出了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他已顧不得那些商賈了，讓他們自己顧著自己去，他則急匆匆的趕到了後頭的倉庫，揮汗如雨的指揮著商賈們補貨。

　　有時，又需去商場裏盯著，這裏頭人流如織，有時行走都有些困難，壹不小心就和人撞了個滿懷。

　　“陳正德！”

　　突然，有人大呼了壹聲。

　　陳彤下意識的擡頭。

　　正德乃是他的字，可自從到了商場，已經許久沒有人呼他的字號了，商場們，人們彼此喜歡用某東家，某先生先稱。

　　陳彤聽到這熟悉又陌生的稱呼，擡起頭，卻看到了壹個熟人。

　　此人乃是自己的同年，位居禮戶郎中，叫劉凱之。

　　劉凱之現在卻是痛心疾首的看著他：“原來真是妳，妳看看妳，現在成了什麽樣子，油頭粉面的模樣，妳的君子衣冠呢，妳還是原來那個陳正德嗎？”

　　陳彤的臉瞬間的紅了。

　　從前的記憶，並不遙遠。

　　現在突然在此，碰到了自己的故舊同僚，讓他壹下子的，又意識到了自己原來的身份。

　　他竟是生出了幾分羞愧之心。

　　似乎……自己在不知不覺中變成了自己從前所討厭的人。

　　雖然這樣的人生並不壞，不只不壞，還挺香的，可是……

　　“妳別走，妳現在成日錙銖必較，和這些商賈為伍，妳的聖人書，讀到哪裏去了？”

　　“子文兄，我還有壹些事需要處置……”陳彤這話明顯有逃走的嫌疑，事實上，他現在恨不得立即鉆進地縫裏。

　　這劉凱之似乎並不打算放過陳彤，冷笑道：“可恥！妳還是當初那個名列二甲的庶吉士，還是當初那個錚錚鐵骨的給事中，還是我大明的戶部侍郎嗎？”

　　“我……”陳彤的臉色已是血紅，默默的低著頭，就算他平日跟商賈壹起，口舌靈活，可此時，卻似乎找不到壹句為自己辯護的話。

　　“這些……都是妳張羅的？”

　　陳彤久久不說話，而他的心正是在天人交戰，在這個地方待了些天，似乎漸漸被同化了，直到現在，突然開始反省，自己是不是做錯了，自己現在到底在做什麽，自己現在所為，是否背離了壹個讀書人的初衷……自己做這些，有什麽意義？

　　這無數的念頭，紛沓而來，數十年的教育以及為人準則，還有這數月的所見所聞，猶如矛盾的兩面體，令他壹時之間，突然心如刀割。

　　“這麽說來，慫恿太子耍猴戲，也有妳的壹份了？”

　　“啥？”心情低落的陳彤聽到這句話有點反應不過來，直接懵了。

　　事實上，這些日子，他忙昏了頭，其他的事都沒有關心。

　　可是……太子殿下耍猴戲，是怎麽回事？

　　“我只負責了這百貨商場裏的事。“陳彤直言道。

　　“這就是百貨商場裏的事。”劉凱之卻不信陳彤，義正言辭的繼續道：“看來果然是妳了，想不到妳是這樣的人，妳……妳……真是可恥，真是斯文敗類，斯文敗類啊！

　　陳彤越加發懵了，壹時之間，徹底的進入了死機狀態。

　　劉凱之仿佛痛心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眼睛發紅，怒道：“今日，我與妳割袍斷義，自此之後，妳我再無生命瓜葛，還有……我回去之後，要彈劾妳，妳等著吧。”

　　這話的言外之意是，我收拾不了太子和齊國公，我還收拾不了妳嗎？

　　似陳彤這樣的叛徒，是最可恨的，甚至比齊國公還可恨，齊國公畢竟壹直就是那樣的人，他改不了了，最重要是大家都知道不能把他怎麽樣，所以大家已經接受了，齊國公就是那個樣子，可妳陳彤……卻不是如此的啊，好好的壹個人，現在竟墮落如此，不殺之，簡直是不足以平民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