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三十六章：試探

　　玉璧……
　　方繼藩倒是覺得怪了，玉璧可是價值不菲的東西，說送就送？
　　方繼藩真的好奇這是何方神聖了！
　　方繼藩便道：“玉璧呢？”
　　徐經臉上露出了壹點神秘，又看了周圍壹眼，才道：“學生私藏起來了，夜裏再取來給恩師，免得被人瞧見。”
　　方繼藩看徐經這個樣子，又好氣又好笑地道：“鬼鬼祟祟做什麽？”
　　徐經很認真地道：“只因來的人，不是別人，此人自稱自己的曹建，是從寧王府來的。恩師，您想想看，這寧王可是堂堂親王啊，他為壹鎮藩王，遠在江西，沒事兒，跑來結交方家做什麽？學生覺得古怪，總覺得方家和寧王府，若是交往太深，難免遭人詬病，畢竟師公可在五軍都督府裏職事呢……所以學生見情況不對，本不想收下他的禮，可他非要留下禮物不可，因此學生當機立斷，先將東西收下，又敬告了門子，此事萬萬不可傳出去，府上的其他人，學生壹個都不敢聲張，連楊管事都沒有說，就等著恩師回來……”
　　方繼藩的表情頓時嚴肅起來了，只這壹聽，就知道不對勁了。
　　說到這位寧王朱宸濠，在歷史上，可是鼎鼎有名的！
　　為什麽？
　　等到太子朱厚照登基之後，他便造反了！
　　此人野心勃勃，壹直有覬覦九鼎的心思，歷史上，他自登上王位開始，就壹直都在為謀反做準備了。
　　只是此前，方繼藩壹直認為，自己距離這位謀反的藩王過於遙遠，何況人家要造反，那也是十幾年之後的事，現在自然就沒有在意到這號人物。
　　可誰曾想到，這家夥現在就已經開始活動了，而且……居然還活動到了方家來了。
　　不過細細想來，其實也可以理解，壹方面，是自己的父親本就在軍中，另壹方面，則是自己近來水漲船高，日益接近太子！
　　這朱宸濠，不會是想收買自己父子二人，好為他的皇圖大業效力吧。
　　藩王和京裏的勛臣暗中聯絡，還壹出手就送了壹對玉璧，如此大方，這本身確實容易引起不必要的猜測！
　　方繼藩不由欣賞地看了徐經壹眼，徐經雖然學問不及唐寅，可心思卻很活啊，不錯，不錯，很有前途，他這處置，已算是十分恰當了。
　　方繼藩想了想，便道：“取便箋來為師看看。”
　　徐經從袖裏取出壹張便箋，方繼藩接過打開，擡頭映入眼簾的，便是’‘方兄鈞鑒’的字樣。
　　這個方兄，自然是指的是自己的父親方景隆。
　　令方繼藩驚訝的是，稱父親為兄的人，居然不是那個曹建，下頭的落款，竟是弟朱宸濠敬上。
　　這位寧王殿下，倒稱的上是‘禮節下士’了，堂堂親王，竟對壹個伯爵自稱為弟。
　　裏頭的內容，其實並不新鮮，無非就是敬仰之類的話。
　　方繼藩看著哭笑不得，寧王殿下，還真是壹位神人啊，這套路，莫非將自己當做是三顧茅廬，招攬天下英才的劉備了嗎？
　　這人……呃，智障啊……
　　這是方繼藩給予寧王的第壹個評價。
　　不過細想來，這家夥若不是智障，歷史上怎麽會謀反呢？
　　退壹萬步，人家謀反總還曉得招攬英才，他倒好，盡是找壹些土雞瓦狗，比如……
　　自己那個門生唐寅，倘若按歷史的發展，唐寅在牽涉進科舉弊案之後，便被打發回鄉，卻是寧王將其收在了門下，想想看，壹個謀反的藩王，居然招攬唐寅這樣手無縛雞之力的渣渣。
　　哎……方繼藩心裏搖搖頭，算了，終究還是自己的門生，曾經也是自己的半個偶像，還是不要腹誹為好。
　　方繼藩看了徐經壹眼，將書信小心收了，接著毫不吝嗇地表揚道：“小徐啊，不錯，很不錯。這件事，妳辦的很漂亮。”
　　其實五個門生之中，給方繼藩最大驚喜的，竟恰恰是徐經！
　　徐經懂天文、懂地理，最重要的是情商高，做什麽事都滴水不漏，此前歐陽誌三人和唐寅是有些嫌隙的，看恩師對唐寅這般的好，心裏發酸也是情有可原，難免會排斥唐寅，不過自從徐經拜師之後，瞬間就與歐陽誌打成了壹片，別提有多熱絡了。
　　徐經倒是很謙虛，連忙作揖，情真意切地道：“恩師於學生恩同再造，學生為恩師鞍前馬後，也是理所當然。”
　　方繼藩便欣慰地笑著道：“往後，若那個姓曹的還來，妳負責招待。”
　　覺得徐經足夠獨當壹面，方繼藩也就放心將此事交給他去做了。
　　至於送來的兩塊玉璧，等徐經夜裏送到方繼藩的寢臥時，方繼藩還是大吃壹驚，這是稀罕的白玉啊，幾乎沒有瑕疵，有臉盆大，怎麽看都是價值不菲之物。
　　那寧王殿下，還真是大手筆啊，只壹個見面禮，就如此不同凡響。
　　就這就可以看出，這家夥，為了造反，也是拼了。
　　不過這個時候，方繼藩倒是又想起了壹事來，寧王既然想要收買方家，那麽……還會收買誰呢？
　　在歷史上，寧王確實收買過許多人，甚至包括了朱厚照身邊的人，以至於寧王在南昌積蓄實力，擴充衛隊，後來朝廷有人風聞彈劾，最終也被壓了下來。
　　對了，有劉瑾，史料上確實記載了寧王曾經收買劉瑾的事。
　　只不過……現在寧王已經收買了劉瑾嗎？
　　方繼藩眼珠子靈動地轉動著，不如……試試……
　　次日壹早，方繼藩便匆匆的趕到了詹事府，陪著朱厚照，乖乖地在左春坊的明倫堂裏讀了書，下了學後，便和朱厚照壹道到了文化堂裏坐下。
　　方繼藩翹腳而坐，現在天氣炎熱啊，身為禁衛百戶官，偏生要穿如此厚重的靴子，靴子容易打腳，太硬，又不得不纏上厚厚的裹腳布，這壹堂課下來，方繼藩都覺得自己的腳要餿了。
　　他原本還扭捏，卻見朱厚照已急不可耐地將靴子壹脫，裹腳布解開，頓時，壹股臭鹹魚的味道彌漫。
　　方繼藩頓時拼命咳嗽起來，這算不算生化武器？
　　不過也顧不得這些了，他連忙也將自己的靴子脫了去。
　　劉瑾躬身上前，給朱厚照上了壹盞茶，笑吟吟的要退下去，方繼藩卻突然道：“殿下……”
　　“妳腳真臭。”朱厚照則是扇了扇鼻下，壹副要作嘔的樣子。
　　方繼藩瞪著他，心裏罵，臭不要臉，再臭，能臭的過妳的嗎？
　　“何事？西山那兒的瓜果，種出來了？”
　　“不是的。”方繼藩搖頭，笑吟吟地道：“是臣想壹件事來。”
　　壹聽有事，正準備離去的劉瑾頓時豎起了耳朵，整個人像是繃緊了壹般。
　　“殿下可知道寧王嗎？”方繼藩笑道。
　　“寧王……”朱厚照只壹撇嘴，不甚在意地道：“聽過。”
　　壹臉冷漠的樣子啊。
　　其實朱厚照這個人，頗為沒心沒肺，自己的兩個舅舅，他是瞧不上的，看到張家兄弟就想抽他們；至於其他的宗室叔伯，有好印象的還真不多，當然，這也可以理解，畢竟那些皇親國戚們，渣渣是比較多壹些。
　　方繼藩繼續道：“臣聽說，寧王殿下賢明在外，宇內皆知，在南昌府，愛民如子，很教人佩服啊。”
　　朱厚照只壹翻白眼：“他愛他的民，關本宮何事？”
　　這……就有點尷尬了……
　　劉瑾的目中，瞬間掠過了壹絲詫異，他很意外地瞥了方繼藩壹眼，顯然沒有想到，方繼藩竟會在此時借機吹捧寧王殿下。
　　方繼藩卻是笑了：“殿下可不能這樣說，臣鬥膽說句不客氣的話，這滿朝公卿和宗室藩王之中，除了我爹還算克己奉公，其余之人，也只寧王殿下還像個樣子了。這樣的賢王，打著燈籠也找不著，最緊要的是，臣還聽說他忠心耿耿，陛下龍體欠安時，他甚至心憂如焚。”
　　朱厚照噢了壹聲，依舊壹副關我P事的樣子。
　　方繼藩瞇著眼，卻又壹笑：“最重要的是，寧王殿下對太子殿下，也是敬仰的很。”
　　劉瑾背著方繼藩，眼珠子滴溜溜的轉著，借故拿著雞毛毯子擦拭在角落裏宮燈的塵埃。
　　朱厚照這才來了壹絲絲的興趣，帶著點訝異道：“他敬仰本宮，敬仰本宮什麽？”
　　方繼藩抿嘴：“自然是敬仰殿下，據說他知道殿下喜歡名駒，正在南昌四處搜羅，這尋常的駿馬也不敢獻上，心裏便想著，殿下乃是古今第壹太子，非要天下最極品的駿馬，才能匹配的上殿下的雄姿。”
　　“嗯？”朱厚照瞇著眼，終於樂了：“這家夥倒是懂事得很。”
　　另壹邊，卻是哎喲壹聲，原來是劉瑾打掃時不小心，竟是移動了燈架子，那燈架子應聲而倒，正巧砸中了劉瑾！
　　劉瑾哎喲的壹聲慘叫，朱厚照看他心煩，便不喜的道：“本宮和老方在談事，妳還在這裏磨磨蹭蹭什麽，滾！”
　　方繼藩則是笑吟吟地看著劉瑾，默不作聲。
　　對於這個寧王，朱厚照其實也沒多少興趣，等劉瑾走了，方繼藩卻是左右四顧，壓低了聲音道：“殿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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