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六章：陛下醒了

　　在床榻上，方才壹直紋絲不動的弘治皇帝，手指突然顫了顫。
　　他壹直都在做夢，做著壹個噩夢，夢見自己不斷的墮入進黑暗之中，他滿身驚恐！
　　這夢很長，無法言說。
　　可突然……壹個聲音卻將他壹下子拉回了現實。
　　那是自己兒子的聲音。
　　朱厚照……
　　朱厚照的聲音宛如壹道光，壹下子刺破了那夢中濃烈的陰霾和黑暗。
　　弘治皇帝的內心，竟是大喜。
　　為了自己的兒子……自己也要活下去……
　　朕……還有許許多多的事沒有去辦，還有許許多多想要實現的還沒有實現，就算不為了祖宗的基業，只是為了自己那唯壹的兒子也要起來，朕多活壹年，就可以為太子的未來斬去壹些荊棘，朕還能……
　　“本宮最大的心願，就是有朝壹日，讓父皇也嘗嘗被吊起來抽的滋味啊。”
　　“……”
　　聽到這個，弘治皇帝猛地，血壓開始升高，蒼白如紙的臉，霎時多了幾分血色。
　　那眼睛上的睫毛開始微微的顫動，而後眼睛猛的張開了壹條線。
　　這壹條線之後的瞳孔，竟是精光閃閃。
　　弘治被這突然透進來的光明刺得頓時又清醒了幾分，只是他的身體顯然還不能動。
　　但是他感覺到，他的生命已經開始逐漸的回到了自己的身體了。
　　他依舊虛弱無比，仿佛大病多年，只是現在……
　　自己的病……好了嗎？
　　下腹的位置……似乎那折磨自己很久的東西，消失了。這東西時而讓自己隱隱作痛，不得安生，時而又有劇痛如暴風驟雨壹般撲面而來。
　　可現在……那裏的疼痛感徹底的消失。
　　無影無蹤。
　　不過還是有痛感的地方，可那只是刀口上的疼痛，他能真切的感覺到和此前的疼痛是截然相反的。
　　他努力的活動著自己的脖子，接著他看到了壹個鐵盤，在那鐵盤上，放著壹個玻璃瓶，裏頭正裝著壹個東西。
　　那是……
　　弘治皇帝想起來了，那個應該就是方繼藩信口雌黃，說是英姿勃發、似雄雞狀的……腰子……
　　這是朕身上割下來的？
　　弘治皇帝驚駭莫名，覺得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實在是匪夷所思。
　　倒是在這個時候，耳邊聽到了方繼藩的聲音。
　　“殿下，萬萬不可如此想啊……”
　　方繼藩……還是不錯的……
　　弘治皇帝努力的想要控制自己身體。
　　朱厚照則是心情低落的道：“是啊，而今父皇病成這個樣子，本宮只盼他趕緊將這病養好起來，其他的，再無奢望了。”
　　弘治皇帝松了口氣，心裏倒也有著幾分安慰。
　　知錯能改、善莫大焉，所謂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大抵就是如此，朕最危難的時候，太子……總算還有壹些良心的。
　　只聽朱厚照接著道：“不知父皇醒了沒有，起來吧，我們看看他。”
　　方繼藩卻道：“不看，看了便忍不住技癢。”
　　技癢……技癢是啥？
　　弘治皇帝有點發懵，猶如在夢中壹般。
　　朱厚照厲聲道：“妳別老是惦記著那*上的皮好嗎？長壹些咋了？父皇招妳惹妳了？妳真是膽大包天，連這個都想切，妳要讓父皇做閹人？”
　　“……”
　　弘治皇帝似乎明白了壹點什麽。
　　有壹種求生的本能，突然彌漫了弘治皇帝全身。
　　那體內的腎上腺素，猶如火山噴發壹般，壹下子的令弘治皇帝突然恢復了氣力。
　　他拼命的咳嗽起來：“咳咳……咳咳……”..
　　朱厚照壹聽到咳嗽聲，懵了。
　　方繼藩則是眼睛駭然的看著朱厚照。
　　四只眼睛，各懷著不同的心事，竟是突的沈默。
　　朱厚照的下壹刻，自是大喜過望。
　　父皇……終於醒了。
　　方繼藩則是壹臉的欣慰，而後二人幾乎是箭步沖到了弘治皇帝面前。
　　弘治皇帝看到了兩張熟悉的臉，這兩個家夥，他算是化成灰都認識了。
　　他覺得氣息有些不暢，又忍不住的咳嗽了兩聲，卻是牽動了身上的傷口，顯得很是吃痛，而身體也是很虛弱，依舊像是抽空了壹般。
　　腹部的刀傷，真真是火辣辣的疼啊，可……他能明顯的感覺到，雖是體虛，卻終究只是刀傷和流血過多的虛弱。
　　“父皇……”朱厚照壹把握住了弘治皇帝的手，凝視著弘治皇帝，接著滔滔大哭著道：“父皇洪福齊天，洪福齊天啊，父皇能醒來，實在太好了，父皇，妳哪兒疼，哪兒不適，您和兒臣說。”
　　弘治皇帝也要哭了：“朕……胸口疼。”
　　“這是怎麽回事？”朱厚照感覺自己要炸了，不對啊，沒聽說過術後有心口疼的。
　　弘治皇帝努力著，氣若遊絲的道：“妳莫壓著朕，別壓著朕的心口。”
　　“噢，噢……”朱厚照這才註意到，連忙點頭，隨即站的開了壹些。
　　弘治皇帝這才長舒了壹口氣。
　　他身體依舊虛弱疲憊：“朕有些餓了。”
　　“父皇，這三日都不得吃東西的，三日之後才可稍稍進壹些。”朱厚照道。
　　“……”
　　三日……
　　弘治皇帝卻也只好任朱厚照擺布了。
　　“朕……朕的……真的割了？”弘治皇帝看著朱厚照和方繼藩。
　　方繼藩沈痛的點頭：“臣看著那腰子割下來時，和陛下壹樣，感同身受，真是心如刀割，痛哉！惜哉！”
　　“……”弘治皇帝卻是勉強露出了笑容：“痛……痛惜的話，就太言過其實了，既是腐肉，割了挺好，朕……此後……不會因為失了它而……”
　　方繼藩忙搖頭道：“只要陛下好生靜養，斷不會有任何的後遺癥，陛下只怕在未來，要在西山養個壹兩個月了。”
　　弘治皇帝頷首點頭，隨即凝視著朱厚照。
　　朱厚照在旁喜極而泣，像個孩子。
　　不過……太子本來就是孩子啊……
　　弘治皇帝心裏感慨。
　　他對朱厚照道：“厚照……”
　　朱厚照看著父皇慈和的看著自己，感動莫名道：“兒臣在呢。”
　　弘治皇帝接著看了壹眼方繼藩，再看看朱厚照：“為人君者，要忍受自己的**，無論妳心裏想什麽，都切切不可隨口向人道出，妳是儲君，要穩重啊。”
　　“什麽**？兒臣沒有，絕沒有。”朱厚照將頭搖得如撥浪鼓似的。
　　弘治皇帝微微壹笑道：“自然，妳和方繼藩說倒還好，可若是四處和人說，尤其是那些有道之人，他們聽了去，會認為妳大逆不道啊。”
　　且慢……
　　方繼藩算是明白怎麽回事了。
　　這話怎麽聽著有點兒刺耳？
　　什麽叫做還不要跟有道之士說，跟方繼藩說說倒不打緊，這意思，是說他沒有道德底線，所以聽了也不覺得有啥？
　　朱厚照卻是有點懵了，忙道：“父皇……兒臣……”
　　弘治皇帝身子動彈不得，卻勉強笑了：“人有惡念，此乃人之常情，可無論是天子還是儲君，都是天下臣民的君父，君父除了要治理天下，還需是天下臣民的楷模，所以要克制自己惡念……咳咳……好了，不說這些，朕……累極了，朕想歇壹歇。”
　　朱厚照也懶得辯解了，又恢復了無所謂的樣子：“那父皇好好休息，父皇醒了就好。”
　　說罷，他轉身要走。
　　弘治皇帝則是道：“方繼藩，妳且留片刻。”
　　朱厚照楞了，怎麽還專門留方繼藩？
　　方繼藩老實巴交的樣子，默默的站在壹側。
　　等朱厚照壹走，弘治皇帝努力的道：“這開膛破肚之法，也是妳教授太子的吧。”
　　方繼藩點頭，他是壹個誠實的人。
　　弘治皇帝感慨道：“妳真是個有奇才的人，身懷絕技，宛如是上天降下來的。”
　　方繼藩心裏美滋滋，這話愛聽，不過雖然是從天而降，可是本少爺畢竟不是臉先著地啊，妳看，英俊得不得了。
　　弘治皇帝虛弱的努力伸出手。
　　“手伸來。”
　　方繼藩遲疑著，也伸出了手。
　　弘治皇帝將方繼藩的手握住，看著方繼藩道：“卿家救命之恩，朕銘記於心，方家與本朝共榮辱，朕和太子在壹日，也使妳方繼藩富貴不絕。”
　　方繼藩點點頭道：“臣慚愧。”
　　是真的有些慚愧。
　　畢竟自己也確實沒做什麽，只是幫忙遞了壹下止血鉗和手術刀而已。
　　弘治皇帝微笑道：“妳無須慚愧，是了，妳方才為何這樣膽大包天，總說什麽長啊長的。”
　　弘治皇帝已經沒有了多少氣力。
　　方繼藩的臉則是騰的紅了，自己是個很純潔的人啊。
　　可陛下既然問起……
　　方繼藩想了想，便道：“陛下是否想過，為何陛下在生下了太子和公主殿下之後，張娘娘自此再無身孕呢？”
　　“……”弘治皇帝頓時無言。
　　其實跟皇帝研究不孕不育的問題，是挺難為情的。
　　“經臣仔細的研究發現，這可能就和那啥有點關系，只要將那多余的某些東西割了……咳咳……”
　　方繼藩又想了想，補充了壹句：“太子殿下，和陛下……那個……那個……竟有異曲同工之妙。”
　　弘治皇帝明白了什麽。
　　自己子嗣不繁，被大臣們詬病是獨寵張皇後。可是太子呢？太子其實早就有秀女為伴了，可為何至今也不見生下子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