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七十七章:真的狠哪
明朝敗家子 by 獨孤天山
2019-1-8 14:38
蕭敬其實對於歐陽誌的心情,是復雜的。
他敬佩這個年輕人。
可與此同時,對於歐陽誌去定興縣,又覺得很是不妥。
歐陽誌這個人,雖有在錦州的經歷,可畢竟,還是在溫室之中,哪裏見過什麽大世面啊,他壹個狀元,又是翰林,到了地方,還不被那些貌似忠厚,滿口仁義道德的士紳們吃的骨頭都不剩了。
蕭敬道:“陛下,奴婢倒絕不是腹誹歐陽侍學,此人是個有大才的人,奴婢對他,也甚是欣賞,只是……奴婢竊以為,對付這些士紳,絕不是壹個這般的清流,能夠對付的了的。”
他開始侃侃而談:“陛下啊,這地方上,有兩種人,最是難纏,其壹,就是吏,陛下可知,這些吏,其實也是世襲罔替,常年紮根在本地,他們明目上,是父母官的左右手,可實際上呢,卻大多陽奉陰違,不知多少翰林學士,到了地方,被他們各種欺上瞞下的糊弄,須知父母官,到了任上,表面上是代表了朝廷的權威,可實際上,縣中做主的,正是這大大小小的吏員。”
“除此之外,這第二種人,就是士紳了,士紳們在本地也是樹大根深,那是經歷了多少代的傳承,這些人,斷不好對付。陛下,別看這些人滿口都是仁義,可實際上,沒壹個是好惹的……”
“這歐陽侍學……奴婢……”
弘治皇帝皺眉:“朕對歐陽卿家,倒頗有信心,他絕非妳想的那般,只是壹介書生。不過……這是大事,官紳壹體納糧,這是動他們的根本,這些人,誰能保證,不會狗急跳墻呢?妳說的也有道理,那麽,妳有什麽主意?”
“這個好辦。”蕭敬瞇著眼:“廠衛這兒,派駐壹些人去,協助歐陽侍學,如此,也可對歐陽侍學,進行壹些保護,同時,也可將那些士紳們,嚇唬住。陛下,不是奴婢吹噓,廠衛只要派人去了,那些士紳和吏員,斷然不敢造次的。”
這才是蕭敬真實的主意。
陛下既將這士紳壹體納糧當做是頭等大事。
只要辦成了,就是天大的功勞,廠衛怎麽能不插壹手,分壹杯羹呢。
再者說了,他對歐陽誌孑身壹人去,也不看好。
至於劉瑾,那個吃貨,嘿嘿……
弘治皇帝倒是有些動心了,他踟躇起來:“廠衛若去,動靜是否過大。”
“陛下,快刀斬亂麻,既然陛下下定了決心,還講什麽寬厚?”蕭敬忙道。
弘治皇帝卻是下定不了決心,這事……
他背著手,來回踱步。
弘治皇帝不願意用廠衛,自然有他的用心,廠衛的人員,聲名狼藉,且做事,還不幹凈。
到時,豈不是給了天下反對的人口實?
“陛下啊,難道陛下忍心看著歐陽侍學,被人欺負嗎?”蕭敬拋出了殺手鐧。
弘治皇帝眼裏,頓時掠過了壹絲精光……
他冷冷道:“召牟斌!”
蕭敬松了口氣,看來這事兒,成了。
只是,召牟斌,直接給咱吩咐不就好了嗎?
可他哪裏敢怠慢,忙是給小宦官使了個眼色。
…………
北鎮撫司。
牟斌正在後衙廨舍喝茶。
陛下對於廠衛,歷來不甚看重,這使他雖無處施展,卻也落的個清閑。
卻在此時,有人急匆匆道:“指揮,指揮,有消息,有定興縣的消息。”
牟斌壹聽,豁然而起,整個人激動起來。
他急匆匆的走出來,迎面就看到,壹個校尉拜倒在地:“是定興縣的消息,歐陽侍學,有消息了,這是小旗林豐,連夜送來的奏報。”
牟斌松了口氣,那歐陽誌,沒有死便好。
倒是平白擔憂了壹場。
如此,也可和陛下有個交代。
他臉色紅潤起來,取了奏報,低頭壹看……
整個人,身子竟是壹顫。
歐陽誌至定興縣,先誅兩員司吏,殺壹朝廷欽犯,並且,對所有縣中的隱戶,了若指掌,已要求差役,立即開始清查隱戶和隱田,不只如此,就在當日,他下命令開始清查此前的舊案,短短壹天時間裏,翻了十七個案子,捉拿了數十個縣裏的市井無賴之徒,當場又打死了七八人,其他統統收押,另有壹員秀才,勾結官府,貪贓不法,他當面叫來了縣中教諭,革除了此秀才的功名,而後命人用刑……
牟斌臉都綠了。
這麽狠?
錦衣衛都不是這樣玩的啊。
他怎麽能壹眼辯出忠奸?
冤案?
或者,只是單純的給定興縣的人壹個下馬威?
可是……
當他翻開了奏報之下其他壹本厚厚的奏報,卻又倒吸了壹口涼氣。
這是卷宗。
其中每壹個被打死的,都記錄在案,犯了什麽事,勾結了誰,還有簽字畫押的口供,以及所有涉事人等,人證物證,根據這錦衣衛小旗官的奏報,歐陽誌這廝,準備的尤其充分,不只如此,為了以正視聽,居然還將所有案件統統詳細記錄之後,張出了榜來,就張掛在縣衙外頭,並且明言,若是所查不實,歡迎大家前來檢舉。
這定興縣,壹夜之間,徹底的翻轉,差役們竟是個個鐵面無私,四處緝拿從前抓不住的盜賊,縣中六房,縣丞領頭,主持清查隱戶,而主簿帶頭,親自下鄉,去丈量土地。
各房人員,聞風而動。
那些士紳,根據小旗官的奏報,是心裏惶惶不安,此刻,卻個個不敢聲張造次什麽,從前橫行鄉裏的紈絝子弟,壹下子不見了蹤影,連賭坊,似乎都覺得不妙,竟是關了門,放貸的潑皮,連夜逃竄。
…………
壹夜之間。
天翻地覆。
所有經手的案子,以及重審的冤案,竟都證據確鑿,哪怕打死的司吏,其卷宗,竟有壹沓厚,直送刑部去了。
牟斌打了個冷戰。
突然對那個青年人,竟生出了森然寒意。
他正面上驚疑不定,此時,卻有人來:“牟指揮,宮裏來人,請牟指揮,立即見駕。”
“正好,老夫也正好要去見駕。”牟斌沒有遲疑,手裏拿著沈甸甸的奏報,心裏……有壹種日了狗的感覺。
那歐陽誌,看著挺敦厚的人啊,很老實,可是……
…………
弘治皇帝端坐在禦案之後,他微微皺眉。
依舊,還在為歐陽誌擔心著。
若不是緊張歐陽誌,弘治皇帝不會出此下策,壹旦讓成廠衛浮出了臺面,這反而授人以柄了。
可是……
歐陽卿家的安危要緊。
哪怕他信任歐陽卿家,可想到當初的救駕,還有這歐陽卿家伴駕在左右時,和自己產生的情誼,弘治皇帝心裏如何放得下。
他是將這歐陽誌,當做自己兒子未來的班底,輔政大臣,以及自己的後輩來看待的。
壹旁的蕭敬,壹眼即能洞穿弘治皇帝的心思,這些年來,廠衛幾乎沒有露過臉,太多人都已將廠衛忘記了。
此次正好這士紳壹體納糧,成為壹個契機。
他面帶微笑,心裏開始想定,此次派去定興縣的人選,壹定要辦的漂亮,要讓人知道,廠衛的可怕之處。
“陛下,牟指揮求見。”
弘治皇帝幾乎沒有猶豫:“傳!”
片刻之後,牟斌疾步入殿。
牟斌是個穩重的人,先行了禮:“臣見過陛下……臣……”
“牟卿家!”弘治皇帝急不可耐道:“朕有壹事,倒想聽聽妳的建議,歐陽卿家前去定興縣的事,想來,妳是知道的吧,可至今,沒有音訊……朕對他,實在擔心啊,他現在要辦的,乃是壹件大事,這地方上,有的是貌似忠良,實為豺狼本性、人面獸心之人,朕希望,從廠衛裏,挑選出人,前去定興縣,保護……”
“……”牟斌有點懵。
陛下召自己來,竟也是為了這事。
前去定興縣,保護歐陽誌……
這……有些尷尬啊。
誰保護誰?
“陛下,卑下正好接到了關於歐陽侍學的消息,正預備來稟報,可誰知……”
“是嗎?”弘治皇帝眼裏掠過了壹絲欣喜:“他無事吧?”
“有壹些情況,卑下也說不好,陛下看過之後,便知了。”
牟斌卻是沒有辦法解釋,這該咋說?
蕭敬壹聽有壹些情況,心裏倒是定了,忙是下了金鑾,取了牟斌的奏疏,壹臉哭喪考妣的樣子道:“請陛下過目。”
弘治皇帝心裏咯噔壹下,忙是接過,打開,蕭敬在壹旁,踮著腳,伸著腦袋,想趁此機會瞄壹眼。
可這壹瞄……蕭敬的臉色,頓時不自然起來。
這……
弘治皇帝先是凝眉,隨即壹臉不可置信,再之後,眉頭舒展,可隨即,眉頭又皺起,似乎有些忍不住嘀咕:“壹日之間,怎麽可以做這麽多事,莫非……是故意制造冤案錯案?”
蕭敬也看明白了,他忍不住道:“陛下,可能是歐陽侍學,借此立威吧。”
是啊,廠衛最擅長這壹手了。到了地方,下了駕貼,先找壹些好欺負的,栽贓壹點罪名,打死幾個,而後,人們就對廠衛恐懼有加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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