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執天下

cuslaa

歷史軍事

從出租車上跳下來就直奔檢票口,賀方終於壹身大汗的在最後壹刻趕上了回上海的飛機。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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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壹十五章 自是功成藏劍履(五)

宰執天下 by cuslaa

2023-4-22 11:41

  福寧宮中,趙頊正在聽取勾當皇城司公事石得壹的報告。
  京城之中的流言蜚語,趙頊都能通過皇城司轄下的探事司在最短的時間內得到匯報。而對於他所關心的話題,專司京城伺察的探事司邏卒——也就是俗稱中的察子——也能在數日內給予回復。
  為了不給朝臣們所欺瞞,以及了解民心動向,對於直抵京城民間的耳目,趙頊壹向看得很重。石得壹這名看起來並不起眼的內侍,也就是靠了他在探聽消息上的長才,成了趙頊所看重的宦官之壹。
  雖然權位遠遠比不上正在殿外統領班直宿衛個宮掖的王中正,或是猶在河東的李憲,但能貼近天子,差事又是查人隱私,還有密奏之權,在朝堂上,被文臣提名道姓叱罵的次數在內侍中可是數壹數二。
  聽過了石得壹稟報有哪些朝臣在國喪之期依然在私底下飲宴的報告,趙頊漫不經意地問起另外壹樁他更關心的事:“韓岡在民間聲名甚廣,這壹次他受彈劾,京城軍民是怎麽看的?”
  石得壹心中無奈,終究還是提到了這個問題。斟酌了壹下言辭:“回官家的話,外面多說禦史臺的不是。韓岡獻種痘法,救了天下百萬幼子,不過殺了兩萬黨項賊而已,就要受人彈劾。都覺得禦史臺只幫黨項人說話。”
  “就這些?”趙頊的臉上看不出有何變化,平平淡淡地追問著。
  石得壹猶豫了壹下,又道:“……更有甚者,還譏諷禦史臺拿了西夏的俸祿,為西夏盡忠……這是國子監中傳出來的說法。”
  趙頊哈地壹聲笑:“韓岡還真得人心啊。”
  就如監察禦史們想踩韓岡上位,多是年輕氣盛之輩的太學生們,其實也看不起那些禦史。對四夷毫不留情的韓岡,最合年輕士子的脾胃。國子監的輿論對為黨項人說話的禦史,當然不會有好話。可如果將雙方換個位置,禦史要殺黨項,而韓岡阻止,那麽太學生們同樣會反過來大批韓岡。
  石得壹知道以當今天子的才智肯定能了解這壹點,可天子的誅心之言,還是讓他心驚膽跳。
  他偷眼瞟了壹眼趙頊,依然不得要領不過伴君日久,還是知道怎麽說話。石得壹話鋒壹轉,卻道:“不過官家以密詔責問韓岡,而不是明正其罪。城中軍民聽聞之後皆贊官家處置有方,正如當年太祖皇帝處置李漢超壹般。”
  “哦?”趙頊的表情終於有了些變化,揚了揚眉,“當真有人這麽說?”
  “回官家,千真萬確。臣不敢欺瞞陛下,改易壹字。”
  太祖皇帝和李漢超之間的事,趙頊知之甚詳。聽到外面拿太祖待李漢超事來比擬他對韓岡的處置,心中甚喜。
  李漢超乃國初名將,為太祖皇帝所重用。以關南兵馬都監之職鎮守河北北疆,抵禦遼人入寇。在軍事上,李漢超做得很好,但他私下裏卻做了許多犯法之事。甚至強索壹富戶四千貫,不肯償還,並劫掠其女為妾,逼得那富戶來敲登聞鼓,將狀子遞到了禦前。
  太祖皇帝得知此事,親自召見了這名富戶。先以酒飯好生招待了,之後問他:“妳的女兒原本要嫁給什麽人?”富戶答道:“莊戶人家。”太祖又問:“李漢超未來關南的時候,契丹對妳們怎麽樣?”答曰:“歲歲苦其入寇。”再問:“現在還是那樣嗎?”富戶則搖頭道:“不是了。”太祖由此便質問道:“李漢超乃朕之貴臣,妳女兒能嫁給他做妾,豈不強於做農婦嗎?假使李漢超不守關南,妳還能保有家人財產嗎?”將富戶問得啞口無言。
  不過太祖皇帝要是這麽偏袒守臣,也不會這麽讓人敬佩他的手段。
  等他將告禦狀的富戶責遣之後,轉回來,趙匡胤又遣使去質問李漢超:“家用不足,為什麽不告訴朕,而向平民百姓告貸?這壹次朕且寬貸妳,以後這樣的糊塗事決不能再犯!”並賜給李漢超銀數千貫的財物。“速將借貸和人家的女兒還回去,日後如有所闕,可向朕來要。”
  因為太祖的這番回護,李漢超感激涕零,並誓死報之。鎮守關南十七年,軍政皆有所成就,得士民敬服。
  這就是太祖皇帝禦下的手段,趙頊壹向是極為佩服的。之所以同意蔡確的提議,也正是想到了太祖皇帝的先例。
  如今禦史臺的彈劾如同狂風暴雨,遇上這樣的情況,就是當朝宰輔也支撐不住,只能避位待罪。現在趙頊將彈劾都攔住,只下密詔責問,做臣子的只有感恩戴德的份。而之後論功行賞,諒韓岡也不敢奢望側身西府。
  這是最好的手段。趙頊所欣賞的祖宗之法,是包括異論相攪在內的禦下之術,比起已經陳腐不堪的法度,控制朝堂的禦下手段,才是萬世不磨,值得承襲的寶貴遺產。
  正想著,卻聽見外面通傳說是幹管通進銀臺司的宋用臣求見。
  依例只有軍情才得連夜送入寢殿,趙頊壹面猜度著不知又是哪裏的軍情,壹面招了宋用臣進來。
  “宋用臣,是哪裏的軍情?”趙頊問道。
  “官家,是河東捷報。”宋用臣雙手托著壹封實封狀,壹個字也不多說。
  “捷報?”趙頊從鼻子裏發出壹聲笑,“這壹回又是多少斬首?兩萬五還是三萬?黑山黨項怕是都給他殺光了來換功勞。”
  他邊笑著,邊接過用火漆和河東路經略司印封緘的捷報。
  展開來,趙頊只看了幾行字,呼吸便是壹滯,表情也頓時變了。
  用眼角的余光發現天子展著捷報的壹雙手輕輕顫著,雙眼死死盯著奏章,臉色壹陣紅壹陣青。石得壹心中疑雲大起,瞥了宋用臣壹眼,卻只見他垂頭看著腳尖,身子如同枯木壹動不動,連呼吸都輕了。盡量減少自己的存在感,這是宮中為防遷怒時最標準的做法。顯然宋用臣已經知道天子看到了河東奏報後定然會由此反應。
  韓岡到底報上的是什麽捷報啊?!石得壹疑惑難挨的心中大叫,隨即學著宋用臣的樣子,做起了木雕土偶。
  隨著時間的變化,殿中原本還算輕松的氣氛,壹點點地僵硬起來。越來越多的內侍感受到了天子心中正在醞釀積蓄的怒火。無壹例外,他們都學著石得壹和宋用臣的樣子,壹點動靜都不敢發出來。
  不知過了多久,在靜如子夜的大殿中,忽然出現了壹聲壓抑到極致的低語:“下去……”
  石得壹楞了壹下,“官家?”但宋用臣跪下來的壹聲“奴婢遵旨”,立刻讓他後悔不叠。
  “下去!!”趙頊隨即壹下提高了嗓門,厲聲道,“妳們兩個都下去!”
  石得壹如釋重負,同樣跪下來磕了幾個頭,飛快的小碎步,與宋用臣壹同倒退出了殿。
  趙頊坐在禦榻上,心中羞怒交加。來自河東的這份捷報,不僅是韓岡回擊禦史臺彈劾的最佳武器,也讓他這個天子在萬民面前丟盡了顏面。
  遼人突襲勝州,歸附的黑山黨項在契丹奸細引領下起兵呼應,幸而河東軍早有所備,將計就計大敗遼師。
  這壹戰,韓岡是眼光長遠,深謀遠慮,洞悉了遼人的奸謀,讓勝州得以保全。可禦史們便成了在定國安邦的賢臣背後捅刀子的小人,讓親者痛仇者快。他這個皇帝,也是不辨是非的昏庸之君。
  以趙頊對臣子們的了解,禦史之中肯定有得知這份捷報也不肯服輸的人。到時候,改為彈劾韓岡挑起邊釁,那更是在天下人面前坐實了奸臣陷害忠良的判斷。
  “王中正!王中正!”趙頊提聲喚了兩句,這才想起來王中正今夜是在殿外領班直宿衛。便命殿門處的黃門,“童貫,去招王中正來。”
  童貫聽了吩咐,連忙轉身出外,片刻之後,王中正就奉旨匆匆入殿。
  趙頊沒有多言,只是讓人將河東捷報交給王中正。
  王中正壹看,才知道為什麽方才在外面見到石得壹和宋用臣時,正在交頭接耳的兩人的表情會那麽古怪。
  的確是皇帝做得岔了,臉皮都給刮下來了。而且天子為什麽要招自己過來,也能猜個八九不離十。
  “官家。”王中正沒有蠢到恭喜趙頊勝州大捷,而是小心地問道,“遼人在勝州輸了壹陣,是不是要河北加強防備?”
  “有郭逵在,擔心什麽?!”趙頊怒道。他哪能看不出來,王中正這是在試探自己的態度,會不會以挑起邊釁的罪名去責罰韓岡。
  他怎麽可能那麽做,還要不要臉了!?趙頊現在想的是怎麽挽回局面。
  王中正放下心來,沈聲道:“奴婢也讀書。亦知君為父,臣為子的道理。三綱五常,父訓子過,就是說岔了壹兩句,難道做兒子的還能記恨父親不成?韓岡是當世名儒,綱常上當不會錯的。且由草莽簡拔韓岡入官,不正是陛下?下密詔叱責韓岡,卻也是怒其不爭的壹時之誤。換做是尋常臣子,陛下如何會為此激怒?直接交由有司依律處置便是。正是因為看重韓岡,才故而分外見不得他行差踏錯。俗語中說的恨鐵不成鋼便是這個道理!”
  王中正的壹番寬慰,讓趙頊的心情稍稍好了壹些,嘆了壹聲,“王中正,妳素知兵事。看這事該如何處置才不傷軍心?”
  王中正哪裏敢多摻和,那是嫌死得不夠快:“朝事非奴婢敢言……不過陛下的密詔,是不是先派人去追回?”
  趙頊點點頭,卻又擔心起來,已經出發兩天壹夜,還不知能不能趕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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