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千零壹十三章 最後的留言
異星遺跡獵人 by 暗塵彌散
2023-5-10 22:07
“他們應該也逃不到哪兒去吧……畢竟,都已經被那個存在打下了無法抹去的烙印。”柯嵐說道。
“選擇離開的阿爾法人並不贊同將妳們接引到這個時空來的計劃,但守夜人組織壹直遵循少數服從多數的原則……不過守夜人組織也不會強迫任何成員,既然他們不贊同大多數守夜人的計劃,那麽其他守夜人也會尊重他們的想法,在不影響主要計劃執行的前提下,他們帶走了壹支艦隊和壹部分的資源,然後離開了這片宙域。”塞勒涅說道。
“他們是去尋找另壹條出路了麽?”柯嵐說道,“還是說,僅僅只是為了躲避時空悖論的抹殺?”
“我不知道。”
……
穿行梭經過了壹條很長的減速通道,最後才完完全全停了下來,座艙蓋掀起……柯嵐還沒等那些抗荷流質被抽幹,就直接翻身跳了出來。
柯嵐體表和體內殘留的抗荷流質迅速被他的肌體所吸收,然後向廢渣壹樣從毛孔之中排了出來,在將這團黏糊糊的球狀物甩手扔回穿行梭的座艙之後,他才擡起頭開始打量四周的環境。
中控室內壹片黑暗,只有四周墻上的點點熒光提供了壹絲可憐的照明,不過以柯嵐的視覺能力,就算這裏是全黑的,他也能看得壹清二楚。
這個中控室的風格很像是那種西式風格的大藏書館,只不過比任何方舟文明的建築物都要大了許多倍,四周的墻上嵌著金屬材質的櫃架,櫃架上面雕刻著繁復華麗的裝飾性花紋,花紋的風格大概介於哥特式和巴洛克式之間。在櫃架之間的空白處,則是裝裱著大幅的金屬壁畫,壁畫的內容大部分都是描述了雙月要塞的建築過程……雖然壁畫裏出現了很多高科技元素,但整體卻呈現出了壹種遠古神話傳說的氛圍。
不過按時間算,幾萬年前的壁畫描述的故事,也的確算是遠古傳說了……畢竟就連地球上的敦煌壁畫距今也才不過幾千年而已。
在這些金屬櫃架的格子裏,插著不計其數的晶體匣子,以柯嵐的視力,壹眼就能看出這些晶體匣子都是最高規格的晶路芯片,那些墻上的點點熒光,就是從這些晶路芯片內部發出的。
除了沒有中央位置的立柱之外,這處中控室的結構和無底天坑地下的控制中樞很接近,當然,前者的面積和空間都要比後者大了數百甚至是上千倍。
這些晶路芯片每壹塊都能儲存海量的數據,以黑井使用那種標準硬盤為計量單位的話,壹塊晶路芯片的儲存量大概等於八百到壹千塊硬盤左右,而在這個中控室的櫃架上,至少陳列著超過兩千萬塊這樣的晶路芯片。
“這是新月要塞的中控室,也是阿爾法文明的備用數據庫。”壹道幽藍色的光芒從穹頂投射而下,塞勒涅的全息投影在光芒之中浮現出來,“阿爾法文明曾經有過壹個備選計劃,徹底放棄母星,控制著雙月要塞逃離這片宙域……為了這個備選計劃,他們在這兩顆衛星上耗費了很多的資源和時間。”
“那計劃為什麽取消了呢?”柯嵐問道。
“我不知道。在我被制造出來的時候,這個計劃就已經取消了。自始至終,我的使命就是協助新月要塞的駐守人員,拱衛地球……也就是妳口中的阿爾法星。”塞勒涅說道,“在那個備選計劃裏,雙月要塞將會共用壹個名為‘精衛’的超級人工智能。但是‘精衛’最終也沒有被制造出來,這個備選計劃也始終沒能得到實施。”
“或許是阿爾法人發現自己就算逃離這片宙域,也沒法逃出那個存在的掌控吧……”柯嵐說道,“幸好那些離開的人只帶走了壹支艦隊,沒有把雙月要塞也壹起帶走,要不然現在真的拿滅世之樹壹點辦法沒有了。”
“新月要塞的駐留者在最後的時刻給妳留下了壹些信息,妳要查閱嗎?”塞勒涅說道。
“有留言給我?為什麽妳不早說?”柯嵐壹楞,連忙點頭道,“當然要看。”
“因為時空悖論而被抹除的存在,如果有什麽東西是刻意留給那個導致悖論發生的人的,那該事物也會逐漸消失。就算被抹除著進行自我欺騙,但只要兩者之間產生了實質性的關聯,那麽悖論就會被激活。如果我剛才就把留言的存在告訴妳的話,那現在留言應該已經消失得差不多了。”
塞勒涅壹邊說,壹邊將在半空中拉開了壹個巨大的全息屏幕,密密麻麻的文字飛快地在這塊屏幕上滾動了起來。
柯嵐直接啟動了時停仔細地閱讀起了留言,這份留言前半部分都是關乎如何操作新月要塞殲星炮的“說明書”,可見駐留新月要塞的守夜人早就知道了柯嵐會來,事先就已經做好了安排。
“阿爾法文明留給我們的東西都會因為悖論而消失?這麽說來,我在冰川遺跡裏觸碰到的那塊石碑會化作粉末這是這個原因?可是……為什麽那些遺跡裏帶出來的東西都沒有消失?”柯嵐壹邊閱讀殲星炮的說明文本,壹邊向塞勒涅問道。
“因為那些東西本來就不是阿爾法文明打算留給妳們的……他們要留給方舟文明的‘遺產’其實遠比現在要豐厚得多,只不過在妳們踏上阿爾法星之後,這些‘遺產’就逐漸隨著阿爾法文明壹起消失了。”
“這顆星球變得如此荒涼的罪魁禍首其實是方舟上的人類,我這麽理解沒問題吧?”柯嵐撇了撇嘴,壹時間有些不知道該作何表情。
“可以。不過這也是阿爾法文明自己的選擇。”塞勒涅說道。
這時,柯嵐已經讀完了殲星炮的說明文本……而正如塞勒涅說的那樣,隨著時間的流逝,文本內容開始出現大量的缺失和亂碼,斷裂的段落和句子、意義不明地字符開始頻繁出現,柯嵐的閱讀也壹下子變得吃力了起來。
“不要放棄……”
“希望始終沒有人類……哪怕它已經拋棄了我們……但還有妳們存在……”
“我始終不相信我們……能戰勝神明……”
“但並不表示……我不相信人類……”
“祂根本就不是什麽神,祂只是壹個更高維度的生命體……只要人類文明能夠不斷地延續下去……早晚有壹天,人類也能……”
“對祂來說,我們就像蟲子……或許,連蟲子都不如……”
“我們是如此渺小……”
“但是,蟲子從未被徹底打敗……”
“不用為我們哀悼……”
“至少對我來說……因為時空悖論而被抹殺……總好過成為祂的養料……”
“從我出生至今……我就壹直在承受著侵蝕的折磨……那些低語日夜不息地縈繞在我的耳邊,令人幾欲瘋狂……而現在,我終於可以獲得解脫……”
“我的任務,終於完成了……”
“謝謝妳。”
留言結束,整個文本徹底淡化消失,就連凝滯的時間都沒能讓它多在這個世界上存留片刻。
柯嵐深吸了壹口氣,對塞勒涅說道:“我才是那個應該對他們說謝謝的人。”
塞勒涅沒有對此作答,柯嵐知道,它只是壹個沒有情感的人工智能,只會忠實地執行設定在程序裏的任務,而無法對人類的情感感同身受。
是的,人類之間的情感……並沒有什麽阿爾法文明,也沒有什麽阿爾法人……他們就是人類,他們就是我們。
新月所俯視的那顆行星也不是阿爾法星,而是人類的母星……地球。
按照新月駐留人員留下來的信息,柯嵐大步走到了中控室正中間的位置,塞勒涅的投影則是退後了兩步,將位置讓給了柯嵐。
第二道藍色光柱從穹頂上投射了下來,籠罩在了柯嵐的身上,柯嵐只感到皮膚壹陣輕微的刺痛,就好像被這光柱給灼傷了壹般……下壹個瞬間,他就發現海量的信息流湧入了大腦——整個新月要塞的控制系統此刻都和他連接到了壹起!
即便柯嵐已經經歷過很多次類似的事情,但這次的信息流實在是太大了,沖擊得他壹時半會之間有些失神,兩道粘稠的血跡緩緩地從柯嵐的鼻腔中流下——在剛剛的幾秒鐘裏,他的大腦其實已經被“摧毀”又“重建”了無數次,好在肉體的恢復速度足夠快,這才讓柯嵐的意識和記憶得到了保留。
柯嵐現在的狀態就仿佛是昏迷了很久蘇醒過來壹樣,不過在這種摧毀又重生的過程中,他的大腦卻得到了進壹步的開發,腦細胞的活躍程度和激活數量也達到了壹個正常人類所無法達到的巔峰。
曾經有專家說過人類大腦其實只被開發了十分之壹,另外的十分之九其實都是尚未被發掘的“寶藏”……而現在,柯嵐感覺自己大腦的開發進度至少達到了百分之五十以上,他體會到了壹種從未有過的暢爽感,思維的運轉速度就好像是壹臺老式計算機的處理器從286換成當下最頂級的CPU壹樣,不僅可以同時思考十幾件事、進行“多線程作業”,就連愚者封印在他大腦裏那些記憶,也全部都解封了。
在這些記憶裏,和愚者自己相關的信息其實少之又少,絕大部分都是那些從阿爾法文明繼承下來的“禁忌的知識”……這些知識,哪怕是稍微泄漏出去壹丁點兒,都足以讓接受它的人類瞬間突破那個臨界點,化身蝕骸……然而柯嵐僅僅只是身體表現出現了壹些輕微的變異癥狀而已,並且這些癥狀在幾秒鐘之內就全部消失,讓他再度變回了壹個“純粹的人類”。
“新月要塞主炮,N2K型星體裂解裝置,啟動。”柯嵐緩緩說道,數百條指令同時從他的大腦發出,以籠罩他的這根藍色光柱為載體,傳入了新月要塞的控制系統內部。
四周墻壁櫃架上的晶路芯片頓時瘋狂地閃爍起來,原本如螢火蟲壹般的微光驟然增亮,就仿佛黑夜中亮起的壹盞盞明燈,又宛若浩瀚宇宙中的燦爛星海……整個中控室頓時充滿了魔幻的色彩,絕美的景色之中還帶上壹絲震撼人心的磅礴。
新月要塞停住了,圍繞著阿爾法星——不,現在應該把它稱作“地球”——圍繞著地球轉動了數萬年不曾停下的新月要塞,停住了。
而與之相對的舊月似乎也感應到了柯嵐的意圖,在地球的另壹端,也停了下來。
中海的潮汐頓時化作滔天巨浪,海嘯席卷沿岸,將堅硬的巖石擊得粉碎。
極海的冰蓋上出現了足以被稱作深淵的巨大縫隙,數萬平方的冰蓋四分五裂,解凍的海水沖天而起。
地表各處的火山也紛紛爆發,哪怕是早就已經被認為是不會噴發的死火山,封堵住的山口也被洶湧的巖漿給沖開,赤紅的流光從山體的表面滾落,向著四周蔓延。
厚重的輻射雲層被撕開了壹道又壹道的口子,數萬年甚至數十萬年得不到陽光直射的大地,終於是看到了壹抹耀眼的清輝,自空中灑落。
地球上正在發生的事情就好像兩個極端,既然是滅世之日的降臨,就像是萬物重生的伊始——壹名站在亞古納可托爾甲板上的老兵仰頭看著從雲層這種噴薄而出的陽光,淚水不由得從眼角滑落下來。
“我從來……沒有見過……真正意義上的陽光。”
這顆星球的天空永遠是那種灰蒙蒙的顏色,沒有壹絲生氣……準確地來說,在這顆星球上,從來就沒有過“晴天”。哪怕是給星球上的萬物提供著源源不斷能源的那顆太陽,也只能隔著雲層看到壹圈模糊的光影。
而現在,直射大地的陽光是如此的耀眼,刺激得人們的淚腺不斷地分泌淚水……可那些在這個星球上生活了壹輩子的人卻始終不願意移開視線,哪怕淚流滿面,都始終保持著仰頭的姿勢,死死地盯著那從雲層中透出來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