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章：幸福平行線

　　姜允諾第二次見到許可時，是在學校附近的壹家名為“同學有約”的小飯館裏。
　　別看它的名字老土直白，可是菜式豐富，物美價廉，更難得的是辛辣酸麻，四味俱全。再加上姜允諾以前在歐洲時，吃不慣面包黃油，連法國大餐吃到嘴裏都覺得淡而無味，只好委屈自己下廚，終於練就了壹手三流廚藝和其重無比嗜辣成癮的口味，而今覓得如此好去處，還不三天兩頭往這兒跑。只是可憐了不善吃辣的林軒，每次還沒走進去，只在門口聞到那股香辣的味道，就頭皮發麻，冷汗淋漓，無奈，只有舍命陪女友。
　　剛開始時，姜允諾還很體貼的說：“我先陪妳去別的地方吃，然後再來這兒”。林軒每次都大義凜然，壹口回絕。壹個大男人為了吃頓飯跑來跑去的，也太挑剔了吧。久而久之，她也就不再過問，自己吃得不亦樂乎，看著某人吃得咬牙切齒的模樣，還沒良心的笑著說：“妳越來越可愛了。”
　　剛壹進門，姜允諾和林軒就看見了許可。
　　他永遠都是那麽搶眼。
　　無論周遭如何嘈雜，就算他只是壹言不發，懶洋洋的坐在角落裏，也能吸引眾人的目光。
　　他們那壹群人囂張得很，壹群酷男靚女旁若無人，大聲喧嘩著拚酒，男男女女十來個，將兩個大桌子擺在壹起才勉槍擠下，輕易占去了小酒館的半壁江山。
　　姜允諾仔細數了數，許可的面前已放了六個啤酒瓶，還不算地上的。從來不知道他這麽能喝，還面不改色心不跳，只是臉頰微紅，雙眼微閉，那種慵懶的氣質把坐在兩側的美艷少女都比了下去。
　　那兩名女孩容顏出眾，打扮時尚，拉拉隊的演出服完美的勾勒出她們姣好的身段。她們壹左壹右的掛在許可身上，姿態妖嬈撩人。每當他喝幹壹瓶，兩人就分別吻他壹下，還是聲音巨響的那種，而且他也欣然接受，滿臉無所謂的淺笑。這火辣的壹幕，看得姜允諾目瞪口呆，這小子真是越來越放蕩了。
　　“妳不會又想去給他壹拳吧”，林軒有些狐疑看著自己的女友，擔心她又開始發飈。這個女人，平時都是壹幅淡然冷靜的模樣，偏偏壹對上許可就變得兇悍無比。
　　她頗有些無奈的搖搖頭，“孩子大了，管不了”。說著，拿起桌上的紙巾折了只飛機，又在機翼上寫了：少喝點，小心酒後亂性。略微思索後，把最後四個字劃掉，改成：膀胱撐破。人家已經是血氣方剛的成年人了呢，那檔子事，就是爹娘老子也管不著的。又看了壹遍，才把它擲了出去。
　　賓果，飛機晃晃悠悠在某人頭頂降落。姜允諾有些得意的沖林軒扮了個鬼臉。
　　許可伸手拈起頭上的不明飛行物，看見上面的字，是漂亮的仿宋體。當年，姜允諾的壹手爛字被自己取笑為左腦偏癱者的塗鴉，她大發脾氣後就開始窩在房裏描字貼，幾個月後終於可以寫壹手正規的仿宋。陳年舊事，依然歷歷在目，包括她生氣時，用手狠狠地戳自己的前額，那種又麻又疼的感覺。
　　擡頭尋去，不期然的看見允諾孩子氣的表情和林軒壹臉憐愛的笑容。於是他在機翼上寫著：高興就好。再輕輕擲了回去。
　　只要高興就好，壹如現在幸福的妳。
　　看著這四個字，對面前的這盤色香味俱全的回鍋牛肉，姜允諾突然沒了食欲。不遠處的許可，左右逢源，壹臉愜意，喧鬧的人群將他們隔開，距離在壹瞬間變得遙遠。他是屬於他們的，他的朋友，他的生活，都是她所未知的，但是，他很快樂。沒有她的時候，他也很快樂。
　　林軒輕輕握住她的手，溫柔的說：“我不是很了解妳現在的感受，我是獨子。可能，就象父母壹樣，看著自己的孩子壹天天長大，有了自己的生活，慢慢的不再需要自己，也是很失落的……姐弟之間大概也會有類似的感覺吧。”
　　第壹次發現，林軒也可以這麽敏銳，也許很多時候，他只是不說而已。
　　姜允諾怔怔的看著眼前這張滿是關切之情的清俊容顏，輕輕的說：“那個時候的我們，真得很幸福。”
　　“妳，等我壹下”，林軒深深的看了她壹言，突然放開她的手，跑了出去。
　　幾分鐘後，他折返回來，額上密密的汗珠閃閃發光，手裏，多了壹支鮮艷火紅的玫瑰。
　　“這個，我還沒送過妳”，他稍稍平復壹下自己的氣息後，有些羞澀的開口說：“幸福，在不同的時期，有不同的存在。”
　　手裏的玫瑰，含苞待放，花瓣上還殘存著晶瑩的水珠，襯托深紅的底色，璀璨奪目，好像情人的眼眸，在沈默中述說著脈脈溫情。感動和喜悅的暖流，實實在在的從心裏流過，是壹種從未體會過的異樣感覺。允諾沒有說話，只是擡起手，用紙巾擦拭著林軒額上的汗珠，很仔細很輕柔的。在那壹刻，他俯下身，溫柔的輕吻著她的唇。
　　許可輕輕推開身邊的女孩，又為自己撬開壹瓶酒。
　　“許，今天贏的這場球只是友誼賽，妳是不是太激動了點，別喝得太猛”，隊長笑著勸說。
　　“老子今天高興”，他淡淡的說著，仰頭灌下半瓶，胃裏忍不住壹陣翻騰，急忙推開身旁的女伴，踉踉蹌蹌的跑去後面的洗手間。胃部不停的抽搐，他也就不停的吐著，吐出來的只有清水，這才想起自己根本沒有吃菜，只是壹直喝著酒。“真他媽的難受”，他小聲嘟噥著，待好了壹些後，擰開水龍頭，用冷水澆著臉，隨手抹了壹下臉，他靜靜的看著鏡子裏的自己，眼裏流露著淡淡的憂傷……
　　“走吧”，林軒結過賬，轉身牽起允諾的手，向外走去。
　　她仍是忍不住回頭望去，人影憧憧之中那張俊美的臉。他沈默的把玩著手裏的玻璃杯，低垂著的眼瞼，遮住了雙眸裏若有似無的星光，唇邊的壹抹玩世不恭的淺笑在繚繞的煙霧裏顯得有些不真實，這樣的情景，如夢如幻。
　　這時，姜允諾的肩被迎面走進的人輕輕撞了壹下，對方連連道歉。
　　“沒關系”，姜允諾微笑著搖頭。晃眼之間，被面前女子的美貌攫住，她的外表無懈可擊，優點渾然天成。這種女人的名字，不是天生的尤物，上帝的寵兒，就是“神仙妹妹”。
　　“神仙妹妹”看到姜允諾，似乎也有片刻仲怔，而後沖著她很有禮貌的嫣然壹笑，才翩然入座。
　　“兮蘿，這麽晚才來啊。先喝壹杯再說”，許可身旁的女孩壹邊數落，壹邊起身讓座。言兮蘿歉意地笑笑，接過早已斟好的酒杯，略帶羞澀的輕啟紅唇：“不好意思，又遲到了。我先幹為敬吧。”說完，微揚臻首，壹杯皆盡。
　　看美女喝酒，秀色可餐，神態俏皮，壹桌人不由皆醉，忙不叠的拍手叫好。
　　言兮蘿坐下，柔聲對今天格外沈默的某人說：“許，不要再喝了，對身體不好。”
　　許可卻不說話，只是微笑著拿起酒瓶，和她碰杯。
　　斛光交錯之間，神色冷然。
　　允諾和林軒走出“同學有約”時，天已全黑了，晚風微涼。
　　路邊的小店裏，有歌輕唱：
　　……
　　最後的疼愛是手放開
　　我把收音機打開聽著別人的失敗
　　啃咽的聲音仿佛訴說著相同悲哀
　　妳的依賴還在胸懷
　　……